奶凶潘达

佛系写文,随缘自娱。

《默声人》第三弹

@吾不言

三、鱼书

2001年6月16日 星期六 天气晴

今天搬家。

房子是上个月找好的,公积金贷款,首付五万。离支队近,骑车十五分钟就到了,上班加班都方便。三十多平,一卫一厨一个屋,独居足够了。好歹算个家,比队里的宿舍强。

日子是周巡定的,说是三个六连着,吉利。赶上周末还能给我搭把手。

家具是宏宇开车帮忙搬的,也不知道跟哪个朋友借了辆货车,好在东西不多,拉了一趟就全了。三个人忙活了小半天也就收拾的差不多了,中午在楼下的小餐馆买了盒饭凑合了一顿。宏宇本来要蹭晚饭,结果一个电话被女朋友叫去了。正好,晚上家里开伙,我就留了周巡吃晚饭。大热天的跟着我们哥俩跑上跑下,不发工钱好歹也要犒劳一下。

周巡听说我要做饭,表现得十分积极,立马跑到楼下菜市场买了几样青菜一斤牛肉和一瓶老绍兴。上次见他跑这么快还是出现场逮人的时候,到底年轻,折腾一整天也不嫌累。我做了几个拿手的小炒,还有他爱吃的洋葱炒牛肉,每次去食堂他都会吃这个。他非要拉着我喝一杯,说是搬了新家应该高兴高兴。今天不是工作日,再说也累了一天了,一杯就一杯吧。酒是好酒,可惜我喝不惯,剩下的都被周巡喝了。好在他酒量还不错,除了脸色有点红,瞧着也还清醒,估计是练出来了。

说是晚饭,中午没吃好饭点就提前了,吃完也不过五点多。周巡叼着牙签在屋里晃了两圈,摇着头说这屋子里太冷清,应该买点绿植添点儿生气。他倒是不见外,拿这当自己家了?不过家里除了家具的确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。我决定从善如流,答应改天和他一起逛花鸟鱼市场。但他好像误会了什么,抄起钥匙拉着我就要出门,劝都劝不住,大概是酒劲上来了。没办法,等他终于松手放开我胳膊的时候,我们已经在出租车上了。

到了地方已经快六点了,店铺大多已经关了门。我说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吧,结果他喝了酒之后倔脾气上来了,怎么说都不听,非要今天买。最后在一个拐角找到了一家卖鱼的店,赶在人家关门之前钻了进去。里面的观赏鱼花花绿绿,一看就是难伺候的主,平时忙起来都是要住在支队的,哪有闲心照看它们?周巡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张口就问老板有没有好养活的。老板指了指角落里一条长得像史前生物一样灰不溜秋的鱼,说,肺鱼,不吃不喝没有水就在泥里睡三到五年,有水了就醒过来,生命力顽强还长寿。周巡嫌它丑,我倒觉得这鱼的习性挺有意思,养起来还省心。老板见我有想买的意思,赶忙说价钱好商量。估计是卖相不好,平时无人问津,今天好不容易有人想要,自然好商量。周巡一听也不贵,当机立断决定要买。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鱼卖不动,顺势往下杀了杀价,另外买了个鱼缸。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。谈妥了他就掏了钱包,还振振有词:一来这是做徒弟孝敬师父的,二来算是恭贺乔迁之喜,说什么也不让我掏钱。拗不过他,大不了以后多请他吃几顿饭,做给他吃也行。

关瑱

3. 鱼书

2016年10月22日 星期六 天气阴

我知道周巡一直在怀疑我。他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,相信我弟已经跑到南方去了。

他派了个小丫头片子寸步不离地盯着我,监听我的手机,派人跟着盯我的梢,都是些最原始最容易识破的方式。

自从上次碎尸案结案,周巡来家里的次数也变得频繁,不是上来喝杯茶,就是路过拜访老友,今天的借口是给老虎送吃的。

说起来这鱼还是做地区指挥使的时候搬家周巡给送的,喝了点儿酒就犯浑,拉着自己去花鸟市场带回来这么一条活物。

“老关——老关——”

周巡敲门总是伴随着他粗犷的大嗓门,生怕人不知道他来了似的,一进门就往屋里四处张望。我在厨房里泡茶,头都没抬,不紧不慢地说道,怎么,怀疑我弟在呢?

周巡赔着笑脸拿出手里的烧鸡撕下一块儿肉,放嘴里咬下一半丢进鱼缸里。老虎非常不给面子,瞅都没瞅那块儿肉,径直游到水面上换气。

“老关,这老虎也不饿啊?你是不是喂过了?”

我端着茶杯塞他手里,把烧鸡接过来放在冰箱上面。

“那得分谁喂。”

厨房台面上还摆着今儿中午和宏宇一起吃剩的饭菜,周巡一脸狐疑转了一大圈,随手就拈了块儿卤蛋放嘴里,你一人儿能吃得了这么多?眼看瞒不过去,只能让老虎委屈背锅,说是给它留的。

周巡赖着不肯走,我只能留他吃饭,悄没声给宏宇发消息:温饱自个儿解决吧,周巡在家。

久不做饭,还是给人做了盘他爱吃的洋葱炒牛肉,两种不搭噶的食材掺和在一起,到让人吃的津津有味儿。

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给他,自己只喝白开水。十五年里对于酒很少沾染,所有让头脑不清醒的东西都要敬而远之。

送走了周巡,不大会儿就从监控里看到宏宇回来了。饭还有多的,菜就让人皱眉。你说这周巡平时都吃什么把自己养活这么大的?这搭配简直了。

吃口热乎饭就得赶紧换衣服去支队,我把周巡没喝完的酒收起来,拍掉宏宇想要开罐的手:我没喝酒,你别露馅。

十五年,对于一条肺鱼来说没有差别,不过是漫长一生的短暂片刻。宏宇代替自己去支队的时间,自己很多次站在鱼缸面前盯着看,记忆里全是周巡那小子带着自己去买鱼的样子。

那天的他显得比自己还兴奋,也尤为卖力,大件儿的家具都是他和宏宇两个人抬上来的。我破天荒地陪他喝了杯酒。到底是酒缸里泡出来了,大半瓶老绍兴下肚只是让他红了脸,意识还算清醒。当机立断扯着自己去买鱼,还会砍价,着实让我觉得惊讶,糙汉子也会精打细算。

时间真的可以在两人之间划出鸿沟,隔着万丈深渊的悬崖峭壁,也许某天自己会处在用枪口指着对方脑袋的立场上。

鱼缸里的老虎拍打出水花,气泡翻卷在水面上没多久就破裂消失。心里莫名发沉,明知道落入黑暗就会与他渐行渐远。

可我没得选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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